549 岁月 1

    科威坦王都

    群山环绕的王都山峰周围，铺满了一个个大大小小蘑菇般的城镇村子。

    这些村子以王都为中心，到处建上了一座座农庄风车。原本的王都已经不只是单纯的一小片区域，而是比起以前打出十多倍的巨大城市。

    加隆远远站在白色大路上，望着这座曾经笼罩在绝对庇护之中的巨大城市，面色平静异常。

    头顶的绝对庇护早已彻底消失，整个空气中没有发现一丝的图腾之力迹象。

    他顺着车道一路赶来，遇到的人当中，基本没看到一个有图腾之力的人。

    不远处路边的一座车胎修理店中隐约传出收音机的音乐声，一个小男孩哼着调子在整理店里的东西。

    前面迎面赶来两辆剩了一些水果没卖完的牛车。边上还有竖着一块木牌，上边有着指向标，指着前方的木牌上写着‘方石路’的字样。

    他没有任何声张的意思，一路上过来，探明了现在世界的情况大环境后，加隆便知道，自己这种数十年不老的面孔，在这个时间段代表着什么样的巨大含义。

    他缓步向前，看似缓慢的步伐，实际上远超一般人的行走速度。

    穿过城外的数个小镇村子，天色已经逐渐转黑，前面王都曾经守备森严的入口环山路，已经就在前面不远。

    守备箭塔已经没了人驻扎，现在是和平年代，箭塔在大炮横行的时代已经没什么威胁了，门口上挂上了一块谢绝参观的牌子。

    找了辆上山的马车，加隆被一个健谈的老车夫善意的带着一起往山上行进。算是搭顺风车，两人一边走一边询问闲聊。

    老头曾经也是经历过战争年代的，对于那些图腾师的事情深信不疑，言谈中不断感慨现在的年轻人怎么怎么的不信当初的变故，怎么的不尊重历史史实。想当年绝对庇护遮蔽王都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老人都是亲眼看到过。

    现在很多老人逝世，图腾之力衰亡，那些新时代的年轻人就开始对图腾师的传说和强大半信半疑了，但怎么都不相信能够比得过现在的扎到大炮，认为一切只是他们那一代人心目中慢慢的敬畏化和神化导致。

    加隆在一边不时的点头附和，倒也知道了很多现在王都的情况。

    在得知现在黑泽宫居然变成了一缩综合大学。而当初他认可的那位天才弟子，居然成了黑泽宫中最有成就的两位学员之一，还掌权科威坦，是全国都举足轻重的大人物。

    加隆心头就有种不自觉的感慨，岁月如梭，没想到当年的小家伙。现在都已经成了支柱一般的大人物。

    快要彻底天黑时，加隆到了山顶的王城大门下车，城门早就没有了守卫，进出的车辆众多，很多夜晚上山找乐子的，晚上出城回到自己庄园小家的，如同溪流一般源源不断在城门交错流动。

    王都内部的房子太贵。很多住不起的人只有将居所定在外围，久而久之，王都外围，山腰上也有了大片的各种小区，整个王都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城中之城。

    加隆轻车熟路的朝着表姐海瑟薇的小楼方向走去。

    几十年前的道路接到，很多地方都新修了很多新建筑，接到很多地方也都被改过。

    他还是问了很多人才终于找到海瑟薇所在的小楼。

    夜晚时分，站在小楼外面，加隆仰头望着小楼二楼的点点黄色灯光。这个世界没有了图腾之力，原本发展迟缓的科技道路顿时蓬勃起来。

    有了图腾工坊师研究的身后底子。科技发展远远超过人们的想象，电力的出现也应运而生。

    这种原本只是图腾师偶然实验中发现的一种不稳定能源，在图腾之力消失后，终于很快取代了原有的图腾应用地位。

    那些工坊师们，也被现代人称为一种叫科学家的职业。

    电灯就是这些科学家发明出来的新型产物。

    加隆扫了眼小楼外值班的一个岗哨亭。里面还有一个打着盹的警卫。

    身形无声无息间，他轻飘飘的掠过岗哨亭，跃起落在了铁门后面的庭院内。

    走到小楼大门前，手掌往门上轻轻一震，咔嚓一声脆响，房门轻轻被打开了。

    客厅里沙发上，正搭着一张白巾在膝盖上的白发老人映入他的眼帘。

    或许是开门声引起了老人的注意，她放下手中的书，抬头朝着这边望过来。

    这一望，便再也没有低下头。

    加隆怔怔的同样望着沙发上的老人，五十多年的光阴在这个曾经英气秀丽的表姐身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记。她原本光滑白皙的肌肤，已经变成了布满皱纹的松弛皮肤。原本明亮清澈的美丽双眼，也变成了有些浑浊安宁的老人眼神。

    发色雪白，加隆只有从整体的那种莫名气质里，隐约看到曾经表姐的一丝丝莫名形象。

    “你...你是他的孙子？”海瑟薇的声音有些沙哑。

    加隆摇摇头，眼中透着一丝温柔的望着眼前这个曾经漂亮英气的家族表姐。

    “是我。”

    他低声说。

    “我回来了。”

    海瑟薇苍老的眼神狠狠一颤。这个熟悉的说话方式，这种熟悉的语气和神情，时光仿佛一刹那间回转到五十多年前的时候，那个俊美强大的年轻人仿佛只是外出了几天公干，回到家平平淡淡的一句，我回来了。

    海瑟薇的眼眶湿润了，她苦苦等待了五十多年，而现在，时光流逝，自己已经老成了这个样子，而加隆却依旧还是当初的那个样子。

    “你别骗我了...是不是丹妮找你来合伙骗我的？是她给你的钥匙？”她忽然又想到了什么，随即摇头苦笑。

    “丹妮还好吧？”

    海瑟薇忽然沉默了。

    她忽然发现自己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样去面对加隆了。苦苦等待数十年，现在这样的局面，又能有什么结果？在没有了图腾之力的今天，七十多岁其实已经接近了现在平均寿命的极限。

    她已经是快要步入死亡的人，而加隆....海瑟薇自嘲的笑了起来，她不相信眼前这个年轻人就是当年的加隆。

    “他什么时候走的？”她忽然问。

    加隆愣了下，随即反应过来，海瑟薇是以为他已经死了，死前才让自己这个‘孙子’过来找到曾经的故人。

    她终究还是不信，不信当初的加隆依旧还是这么年轻。

    忽然之间，加隆从内心最深处涌出一股淡淡的孤独。

    他望着沙发上的老人，走上前去，轻轻半跪下来在她手背上吻了吻。

    “不要再等了...”

    说完，加隆站起身，转身默默离开房间。

    身后海瑟薇没有再说一句话。

    或许两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再来面对对方。

    海瑟薇这么多年，早已名副其实的成为了特里琼斯家族黑泽宫的主母，她过继了妹妹丹妮的一个小孙子，成为了黑泽宫下一代的宫主继承人。

    这个小孙子优秀异常，并得到了现任军部总长的全力支持。

    而现在，就算加隆回来了，又有什么意义？除了打扰所有人平静的生活外，这里早已没有了他的位置。

    所有人，所有的，包括艾菲，包括空琴，天女，等等，所有人都以为加隆已经死了。

    死在了那永远被冰封的极深海渊之中。

    王都甚至还专门给他立了伟人纪念碑，每年都会有达官贵族前往瞻仰礼敬。

    至于再度现身，重新执掌黑泽宫？那又有什么意义？

    加隆当初建立这个组织，除开建立耳目外，最深层的想法，不过是想要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白云门的痕迹。在密武世界自己不幸战死，也就只能在这个世界留下老师费白云的传承。

    黑水真功中处处都有着巨象密武的痕迹，其实相当于图腾版的白云密武。这就已经足够了。

    悄然离开小楼，加隆慢慢在王都灯火通明的街道上走着，两侧到处是夜摊夜市，小吃，衣服摆饰，小礼品，射气球游戏，街头赌棋，各种各样的夜市活动，看得加隆恍惚间似乎像是回到了地球。

    不知不觉间，他居然自己走到了雇佣公会所在。

    原先的雇佣公会现在只剩下一家货真价实的酒吧，进出的客人是大腹便便的胖子富商和身材窈窕的各式陪酒女。或是打扮潮人的一个个少男少女。

    喧嚣的音乐声从酒吧里飘出来，就算站在门外也能感觉到里面极有节奏的鼓点敲击声。

    加隆放开五感，朝着酒吧内部探去。

    里面再没有一个具有图腾之力的人，全部都只是年轻人。偶尔‘看’到几个年轻军官腰上别着黑色军用手枪，便是这里很有威慑力的存在了。

    至于图腾师雇佣兵？还有加隆不自觉过来寻找的安吉尔，那个最初加入他战争枷锁的朋友，完全没有了半点气息。不知道是死了，还是离开了...

    加隆在酒吧门口站了一会儿，就这么怔怔的望着酒吧，直到进出的几个美艳少女过来准备搭讪，他才缓缓转身离开。

    “五十年了...还有谁还活着？”他心头这么问着自己。

    当初的那些朋友，还有谁还在？

    他不自觉的朝着黑泽宫方向走去，人来人往车马流动的街道夜市，却让他有种不自觉的淡淡孤独。